第22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奇热小说网 www.qire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丝丝一直在考虑搬家的问题,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她娘会不愿意。

    这让她十分意外。她以为,这里对娘亲来说,是伤心地。她还以为,娘亲不会愿意待在这里,会比她更迫切的想要搬走。

    所以,她在一开始,就忽视了另一种可能,而并没有跟她商量。

    可显然,她猜错了。娘说:“丝丝,娘不想搬。”

    “娘,为什么?我们搬到城里去,没准还能碰到外祖家的人。”

    “丝丝,娘的身子骨,早已不好了。”乔氏靠着墙,苦笑。她的身体不好了,这个雨季,更是将她最后的生机也抢走了。而且,她也不想离开这里。她的女儿在这里,如果连她都走了。她的女儿,岂不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丝丝不懂,她心里难受。她能感觉到,娘亲的身体不好了。所以她急着走,到了城里,总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大夫。可是,娘不愿意走,身体也比她以为的更差。她后悔了,早知道,她不该跟季东阳那么早商量,应该先跟娘商量的。

    但季东阳已经将城里的房子买下来了,她也不能推。

    不过,两相选择,其实并不太难。

    “那我们就不走。丝丝总是要陪着娘的。”

    “好,丝丝陪着娘。”乔氏本想让季东阳将丝丝一个人送走。这样一来,她就算死了,罗家也别想找到她。可她比谁都知道,丝丝有多恋着她,她不可能离开她的。

    丝丝告诉季东阳,她娘不愿意。又道:“真是不好意思,害得你白跑一趟。”

    “不,没有。”季东阳心里不自在。丝丝对他,越来越客气了。

    丝丝又说:“既然我跟娘都不离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去找你妹妹吧,你那么担心她,早一日找到,早一日安心。”

    “恩。”季东阳点头应了。却没说要离开,更没说什么时候走。

    丝丝也不多问,只是回屋,一心一意的侍候她娘。

    接下来的几天,季东阳又进山了。打了很多的野味回来,还有只野猪,给家里备了很多的肉。又给家里背回来两袋米,两袋面。还给买了两条狗,一大一小。给她家院墙又加了两尺高,上面缠了满满的带毒刺的藤……

    丝丝看着他折腾这些,静等着他提出离开的话语。

    季东阳提出要离开,就在他回来的七天之后。他给丝丝留了二十两银子,还有之前去城里买的房子的房契。他说:“丝丝,我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你要是有啥事,就找刀掌柜的,我跟他说好了。他会照应你的。”

    “我知道了,东阳哥。谢谢你!”

    丝丝不去挽留,因为她知道,挽留的结果,只会是失望。

    “那……我走了啊!”

    “恩。”

    季东阳又给乔氏磕了头,便背着个包袱,拿着他的弓箭,走了。

    丝丝站在院门口,直到看不到他了,才将门关起来。她看着院墙上的毒藤,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丝丝。”乔氏坐在门檐下,看着她,眼睛发涩。“是娘拖累了你。”

    “娘别胡说。”丝丝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下巴放在她的膝盖上:“我早就明白的。这世上啊,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世上,没有谁会是别人永远的依靠。能够屹立不倒的,从来都是自身强大者。好比那高山,好比那参天的大树。依靠别人的,便只能随时有被抛下的觉悟。就好比她家墙头上,这些毒藤。

    “你明白就好,东阳……可惜了。”

    至于哪里可惜,丝丝也没去问。她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生活。

    生活不会因为季东阳的离开而停止前进,他临走时,做了很多的准备,米粮油盐肉之类的,都准备了不少。可是,总有用光的一天。

    她需要考虑的就是,等用光了,她该怎么办?

    钱,她有的。

    不说季东阳给了她二十两,她自己手里也有近百两的银子。这些银子,大多都来自造纸。丝丝让季东阳将造纸的一切,全都转给了刀掌柜的。他们以后不要分成了,直接卖断。

    毕竟本来,她是准备搬走的,季东阳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没有季东阳在中间,对她们家,那就是个大麻烦。

    现在……也算是不错的。至少季东阳出面,卖了个好价钱。要知道,一般人家,一辈子也花不了一百两银子。

    但这些钱,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

    “丝丝啊!”乔氏摸着她的发,轻轻的叹息着。娘就算拖累你,也拖累不了多久了!

    乔氏的身体垮得很快,很厉害。

    本来白天还挺有精神,能出来晒晒太阳。偶尔,一个人还能到林子里走走。甚至当邻居搬过来的时候,她还出面应酬了一下对方的女主人,以及女儿。

    那也是罗家的人,一户同样被欺负的,被边缘过来的同族。

    可没两天,在一场大风之后,她就彻底的倒下了。连起身都不能够了,丝丝吓坏了。乔氏反而坦然的很:她的身体确实不好,可更大的原因是,她不想活了。

    于是,丝丝没心思管那些,她天天陪着乔氏。

    连着开始考虑的将来如何如何,也全都放下了。

    乔氏彻底的不行了,每一次咳嗽里都带着血丝,请了大夫来,连药都不给开了,直接让准备后事。

    丝丝开始时哭了一场,后来,便不哭了。她天天的陪着她,哄着她,逗着她。达成她所希望的一切,剩下的时间,便是享受这为数不多的亲情。

    “娘。”她总爱时不时的这样叫她,因为叫一声,便少一声了。“娘,我该怎么办?”她很害怕,虽然才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时间。可是,她真的很爱她,爱她给予的一切,母爱,温暖的怀抱,教导的那些规矩和技能:“娘,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丝丝啊,等娘走了,你就搬到城里去吧。别回罗家,也……别恨他。”乔氏叹了声,本来还指望季东阳能照顾丝丝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走了。

    她很失望,也为丝丝不值。

    “娘,我听你的。我搬到城里,不回罗家。也不恨他……”她伏在她身边,眼里泪光闪闪。回光返照,这一次,她有经验的很。

    可是,她只觉得心痛得快裂开了。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宁愿依旧满怀期望,想着她的娘亲,还能好起来。

    “丝丝,好好活着。努力让自己快乐,幸福。娘……娘对不起你。”对不起,明知道你那么的需要,却还是要留你一个人。

    “没有,娘。娘很好,很好很好。娘,我会的,我会好好活着,让自己快乐,幸福的。”

    乔氏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轻轻的放到她的脸上。

    “丝丝,替娘葬在林子里。那里有座新坟,将娘葬在那边上。那是我替……她立的衣冠冢。她生前,娘没能好好照顾她,将她一个人留在那吃人的大宅子里。死后,娘想陪陪她。”

    “娘!!”丝丝猛的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惊惶,还有不安。随即便是满目的痛苦和悲伤:“我,娘。对不起,我……”

    “娘没怪你。有你,娘不知有多高兴。娘刚有身孕的时候就想,要是有了儿子,就像那秦仕一样,长得俊,有本事。要是个女儿,就像丝丝这样。乖巧,懂事,漂亮,可爱。是娘最贴心的小棉袄……你就是娘最想要的女儿。”

    “娘。”丝丝哭着投进她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来。“娘,娘……”

    “丝丝……”乔氏也已泪流满面,为了丝丝,为了那早逝的女儿。也为了,终于将心底压抑着的这些,终于吐了出来。“丝丝……”

    她的手轻抚着丝丝的发丝,“以后,就你一个人了,要好好的啊!”

    “我会好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的。”只是,她不想一个人了。一个人,好寂寞啊!她真的不想,不想再一个人了。

    可她更知道,留不住的。

    所有人都留不住的。

    亲生父母全都不要她,哪怕她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是无视她,容不得她喊一声爸妈。死去的人,她留不住,要走的人,她也留不住。

    因为能留住的,不会走。

    她渴求,却不强求,更不乞求。

    舍弃她的,她便也舍弃好了。

    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上辈子能活得好,这辈子,同样能活得好。

    “好——好——的——”乔氏最后一口气,终于吐尽,再无力吸进新的气息。她的手从她的发上掉落,再无力抬起。她的灵魂已然离体,去寻找她心心念念的女儿去了。这里只留下慢慢僵硬的躯壳,以及只有一个人的她。

    “我会好好的。”闭上眼,任泪滑落。“一个人,也挺好的。”

    “彭!”

    院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秦仕领着一群人进来,“成大夫,快!”

    丝丝转头,看着逆光而站的秦仕。看着他身后跟着的那群人,看着背着药箱,看起来医术似乎十分高超的中年男人。她突的笑了:“不必了。”

    她娘,是存了心想死的。

    她早就知道,她的女儿死了。她想去找她的女儿了,她舍不得她的女儿,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所以,她想去陪她,留她这个假女儿一个人。

    她伏在乔氏的怀里,心中默念:娘,谢谢你。谢谢你这半年的悉心教导。谢谢你毫无保留的爱……现在想来,好多事情都恍然大悟。难怪她这个深闺娇儿会做饭,娘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会爬墙,娘也不觉得奇怪。她做任何事情,明明都那么的古怪,她从来不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女儿家要守什么样的规矩,该如何如何……教导她,一点点的学会这个世界的女人,该懂的,该会的,该做的……

    她自己不愿去想,却又怎么忘记了。这世上,但凡真心爱着自己孩子的,哪有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的?

    谢谢你,娘。能做你的女儿,已是丝丝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