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热小说网 > 美人记 > 第9章 娘舅

第9章 娘舅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奇热小说网 www.qire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9章 娘舅

    何氏在娘家足足住了十天,要走的时候,老娘眼泪都下来了,尽管知道闺女如今过得好,可于内心深处仍十分后悔将闺女远嫁,以至不能时时守在眼前。

    沈素一直住在何家向冯姐夫请教功课并搞好关系,如今冯家要走,沈素昨儿回家弄了两口袋土产给冯家做仪程。何老娘向来看不上沈家,抹眼泪道,“哪里还带得这些东西?阿素的好意,你冯家姐夫是知道的,只是车都满了,也装不下。”沈家阖家家业也只三五十亩水田,能有什么好东西不成?送些不像样的东西,倒叫冯家人笑话,闺女脸上也不好看。

    沈素笑,“不用伯母操心,我都给冯家姐夫放车上了,包管带的走。”又对冯姐夫道,“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是家里一些土物,礼轻情意重,姐夫可别跟我客气。”

    冯姐夫觉着沈素不错,笑,“我哪里会跟你客气,若是觉着好,少不得再开口的。”

    诸人俱都笑了。

    何老娘拉着闺女絮叨良久,因道上路远,不敢耽搁,何恭劝着老娘,“让姐姐、姐夫早些动身,别误了中间投宿的时辰。”

    冯氏夫妇拜别了老娘,还有冯翼,再三想把何子衿带回家一道玩儿,得知妹妹不能带走,还委实伤心了一阵,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匹红木雕的小木马送给何子衿做念想,并给何子衿留了许多“课业”,说明年来了检查。何子衿深以为,冯翼扮小夫子上瘾,得了“小夫子综合症”。

    冯氏夫妇回了家,何老娘很是委靡了一阵,沈氏倒轻松不少。家里人多,仆佣有限,何老娘素来只管挑剔不管事的,一应家事都是落在沈氏肩上。如今冯氏夫妇走了,人少事少,沈氏可是狠狠的歇了几日才算解乏。

    沈素在送走冯氏夫妇后也告辞回家,他家里比不得何家在县城,不过,沈家日子却也过得。

    梨子成熟时,沈素特意带了两筐梨桃过来看望姐姐,沈氏还有些吃惊,笑,“怎么说来就来了,也没事先让人带个信儿。”

    沈素笑,“我来自己姐姐家,哪里还专用人带信。姐姐在家时最爱吃梨子,这都是树上熟好的,这会儿吃正甜。有岳父家的车,来往也便宜,就给姐姐送些来。”

    何子衿原在隔间儿腆着小肚子午睡,听到动静也醒了,爬起来穿上鞋顺一顺头发就出来了,见着沈素很是高兴,喊人,“舅舅,你来啦。”是人便有些以貌取人的毛病,沈素生得俊,性子也活泼,很对何子衿的胃口啊。

    沈素先笑话何子衿,“哟,看这鸡窝头哟。”说着便将何子衿抱在膝上,给她顺顺头上飞毛,“这是刚醒?”

    何子衿道,“嗯,舅舅,你吃饭没?”如今,何子衿的话说的很流利了。因她时常说些大人话,沈氏是听惯了的,闻言只管笑,递了盏凉茶给弟弟。

    沈素接了茶,脸上却露出可怜相,“一心想来看我家子衿,哪里顾得上吃饭。”长水村离碧水县有些路程,何况自村里到县里,进县城门时得有凭证,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似沈素这样驾车来的,一大早出家门,却也走到过了晌午才到县城。这也是沈素不常来的原因。如今沈素似是改了性子,刚送走冯氏夫妇没几日,便又来了。沈氏当他是有什么事,听说弟弟还没用午饭,一时又顾不得问,忙叫翠儿去厨下看看,有凉面拌一碗来。

    沈氏道,“如今天热,我们中午吃的凉面,正消一消暑。这大热的天赶路,我这里有给你姐夫做的衣裳,还没上过身,你先洗一洗,去一去暑气再吃饭吧。”

    沈素并不客气,“也好。”

    沈素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了衣裳,又吃过凉面,打听着何老娘午睡醒了,方过去说话。沈素同何恭关系不错,原也乐意来何家,只是何老娘每次都是那幅势利眼相,沈素年轻,心里也有些傲气,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愿意多来。

    不过,这些想法如今有了变化,于是,沈素便又来的勤了。

    何老娘同沈素是相看两相厌,每见到沈素那张俊美的过分的脸,何老娘便觉着此人必是花花公子无疑,天生的不可靠。再加上,沈素是沈氏的弟弟,何老娘便更看他不顺眼了。

    沈素对何老娘更只是面子情,大家寒暄两句,何老娘谢过沈素带来的瓜果梨桃,便让他们姐弟回屋自去说话了,其间,何老娘还不忘点一句,“小舅爷也没让人提前捎个信儿,你姐夫也不在家,怠慢你了。”什么叫恶客,这才叫恶客!不请自来,哼!

    沈素笑眯眯地,“要是去别人家,断不敢这样不请自到的,只是想一想,这不是外处,姐姐姐夫自不必说,就是伯母,看我也似自家子侄,我便来了。”那口气亲热的,直恶心的何老娘一抖,并内心嘀咕:谁把你当自家子侄了,也不去照照镜子,哼,老娘跟你可不熟!

    应付了何老娘,沈家姐弟自去说话。沈氏再三问弟弟来县城可是有事,沈素笑,“看姐姐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的。我就不能特特的来看看姐姐?”

    沈氏道,“我乐不得你来呢。我是担心你有事不说,自己藏心里。”

    沈素笑,“能有什么事?前儿冯姐夫指点了我文章,回家爹爹就逼我苦读,简直不给人活路。我正好趁这个空出来走动走动,也松散一二。”

    沈氏这才放了心,又道,“爹爹也是为你好,考中了秀才,出去走动名声也好听不是。”她娘家就这一个兄弟,自是盼着兄弟能有出息的。

    沈素自果碟中拿个梨给何子衿吃,何子衿刚伸手接,沈素转手塞自己嘴里咬一口,看着何子衿郁闷的模样直乐。沈氏笑,“眼瞅着年底就成亲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沈素另拿了个梨子,俐落的削了皮,切成小块插上竹签子让何子衿自己拿了吃。沈素接过沈氏递的帕子擦擦手,“我也盼着早些成亲呢。”

    沈氏笑,“看你这脸皮,说到娶媳妇也顾不得了。”

    沈素瞅着何子衿,后者正巴嗒着小嘴吃梨子,沈素颇是爱怜的笑一笑,啥也没说。以往他是不喜来何家的,省得看何老娘那张势利老脸,还是上次冯氏夫妇来给何老娘贺寿,沈素叫了沈氏过来,原是想着沈素与冯姐夫请教功课啥的。正赶上何老娘那死偏心眼儿惹恼了何子衿,何子衿一肚子火便偷偷的告诉了她素,气鼓鼓地,“天天念叨孙子,总是看我跟我娘不顺眼,舅舅你也不常来,叫我有苦没地儿说。”

    沈素当时就想过去给何老娘好看,不过,他毕竟不是冲动人,这个时节,真闹翻了脸,于姐姐也没好处,毕竟姐姐是嫁给了姓何的。沈素想了想,又问何子衿是不是在何家受了很多苦。何子衿捏着小拳头,继续气鼓鼓道,“娘说叫我不要理她,当没这个人就是。可要一只苍蝇总往你耳边飞,嗡嗡嗡,嗡嗡嗡,你能当看不到啊!我就是生气!快气死了!舅舅,你可得替我出头!”

    沈素想,这也不能冲过去揍那老刁婆子一顿……就听何子衿状似天真无邪的问,“舅舅,你怎么总是不来啊?是不是也讨厌祖母啊?你要讨厌她,才该多来呢,你一来,正恶心了她,我就痛快了。我觉着,祖母也不喜欢你,像不喜欢我跟我娘一样。”

    何外甥女给沈舅舅提了醒,沈舅舅也转圜过来了,观念就此转变,是啊,我为什么不去啊?我去看自己姐姐,又不是去看那刁婆子的。姐姐总被那刁婆子为难,说不得就是那刁婆子看他总不去的缘故。娘家有了人,婆家才不敢欺负媳妇啊。

    沈素想通了这个理,便时常寻个理由来看姐姐,顺带恶心何老娘。甚至,沈素觉着,他外甥女说的不错,瞧着何老娘被恶心不轻的样子,是挺解气的。

    甚至,沈素觉着,他家外甥女不愧是遗传了他沈家的血脉啊,这样的能干,小小年纪就知道怎样不动声色的恶心人了。而且,还遗传了他们沈家人的美貌,唉呀,这样能干漂亮的丫头,以后生个儿子给儿子娶回家做媳妇才好。

    沈素胡思乱想着,总之是越看何子衿越发顺眼。

    沈素来了,何恭也挺高兴,还道,“素弟来的正好,明儿子衿搬新屋子,你多留一日,也贺一贺咱们子衿的乔迁之喜。”他是个老好人,沈素纵使与何老娘不对付,对这个姐夫却是挑不出毛病的。

    沈素道,“子衿还小呢,怎么这么早就要自己住一屋了?”

    何恭笑,“早三四个月前就跟我和你姐姐嘟囔,非说自己大了,要自己睡。哪里拗她的过,只得随她了,好在如今也不大尿床了,让翠儿跟她一道,夜里也好照看。”

    翠儿原是沈家买给沈氏的陪嫁丫头,也是知根底的孩子。沈素闻言道,“很是,翠儿是个老实的,又素可靠。”

    郎舅二人说了一回闲话,何恭便拉着沈素说起文章来,沈素于科举一道天分平平,不及何恭。晚间何恭同妻子说起来,“素弟本是极聪明的人,以往在学馆中没有不与他好的,只是文章上不大用心。”

    “如今他且是好多了,小时候,为他这念书不专心,我爹不知打折过多少根戒尺。”沈氏也发愁,“只是,我看他于科举上没什么太大的进取心呢。”

    何恭悄声道,“你可别同岳父说,以往听素弟的意思,倒是喜商贾事。”商贾贱业,当然,商人有钱,有钱的人,怎么也与“贱”字搭不上边。而且,陈姑妈也是嫁的商户,何恭倒不至于瞧不起商人。不过,仕农工商,商排最末。从律法上讲,商人再有钱,也穿不得绸缎。当然,这种限制如今也不大严,寻常官府也没人去管。可是,一个商字,不要说己身前程是定了的,就是儿孙,若入了商籍,也是不能科举的。

    沈家的家境,比起何家是差了一些,但吃穿也不愁。尤其沈素精明,善理家事,沈家种出的粮食瓜蔬,总能卖得比村里其他人家好。故此,村里许多人家的东西都托沈素一并卖,沈素虽要在里头抽一些抽头,可也比他们自己更卖得上价。一来一往,沈素在村里挣了不错的人缘,于县城里那些买卖的商贩,也有些面子情。若非如此,凭沈家三五十亩的家业,如何能给沈氏陪嫁得起小丫环。

    只是,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一个村子能有多大,便是沈素,也不是那等黑心死赚钱的人,不过使沈家日子稍稍宽裕些,就是沈素提出买个丫环分担家事,沈母都没同意。

    这里何恭说的商贾事,绝不是指当中人帮乡亲们卖一卖田里出产这样简单。沈氏微一皱眉,“这如何是好,可千万不能叫爹爹知道,不然还不打死阿素。”

    何恭道,“我给你提个醒儿,阿素并未直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真。如今咱们也别提,只是若他在你面前露出这个意思,你要劝一劝他才好。”何老娘一直嫌沈家贫寒,何恭却没半点嫌弃沈家的意思。要何恭说,沈父是正经秀才出身,在长水村也是个体面人。就是沈素,虽无科举天分,但郎舅二人素来亲近,何恭却是不希望内弟真的走了商贾的路。

    何恭说沈素如今没这个意思,沈氏却是不信的,追问丈夫,“是不是阿素在你面前提做生意的事了?”沈氏与沈素是同胞姐弟,两个年纪也只差一岁,沈氏最了解弟弟的,当初沈父一意要考功名,家业都被折腾的差不多了。沈素便常说,秀才空有功名,倒不若商贾有钱来得实惠。

    何恭道,“没有,他要说了,我早劝了她。是素弟说起今秋水果的行情,真个头头是道。不是我说,他若能把这心思用在文章上,秀才早考出来了。”

    沈氏稍稍放心,道,“这话都是白说,我爹不知念叨多少遭。”

    沈素不是念书的料,却是交际的好材料。他这次进城,除了给姐姐送些当季水果吃,连带着以前在县城里念书的先生家,交好的同窗家,都走了一趟。

    沈氏则开始准备给小陈表妹定亲的添妆礼,小陈表妹说了个好人家,陈姑妈是一刻都不想等的,恨不能闺女立刻嫁到宁家,好做稳宁氏少奶奶的宝座。沈氏对外头的事知道的不多,同弟弟念叨起来,“听说宁家十分有名的。”

    沈素长眉一挑,“那是自然,如今宁家还有人在帝都做着翰林,我以往听同穿说,便是府尹大人也要对他家客气几分。不过,要我说,这门亲事,陈家还是细打听打听比较好。”后面这几句,沈素刻意压低了声音。

    沈氏不解,“这是为何?宁家既是体面,也是陈家表妹的福气。”嫁过来后,她也听说了以往小陈表妹似是中意丈夫的事,就是她嫁进何家门,见了小陈表妹几回,每次小陈表妹那浑身的哀怨哟,简直能酸倒沈氏的牙。沈氏绝对是盼着小陈表妹嫁的如意的。小陈表妹如意了,也省得再时不时的哀怨一二。

    沈素冷笑,“人们只瞧见这桩亲事的好处,姐姐细想,凭宁家的家世,不说一等大家闺秀,起码书香门第里的小家碧玉娶一个不难,又怎会寻亲到商贾家去?那陈家,说是有几两银子,不过是在碧水县,到了州府,谁又知道他家是哪棵葱?那位宁六公子还是嫡系嫡子出身,等闲怎么会寻亲寻到碧水县来。天上哪里会掉馅饼,仔细别烫了嘴才好。”

    沈氏生于小村长于小户,人虽聪明,于外头的人却知之甚少,小陈表妹未定下这桩亲事时,她连宁家是何等样人家也不大清楚。弟弟这样一说,沈氏亦是警醒,道,“先时我也存了疑问,只是,听姑妈说这亲事还是姑丈亲自应的,最是知根知底……再说,陈姑妈极珍爱表妹,怎能不打听清楚便叫表妹嫁人呢?”

    陈家事与己家无干,沈素剥个葡萄给何子衿吃,问,“子衿,你说呢?”

    何子衿嘴里含着葡萄,口齿不清地做裁判,“舅舅对。”

    沈素笑,“果然我家子衿最有眼光哪。”反常既为妖,哪里平白有这样的好事。小陈表妹那相貌沈素是见过的,凭良心讲,撑死就是个清粥小菜级别的,给人一见钟情的机率太低。

    沈氏道,“那我给你姐夫提个醒。”

    沈素一哂,“陈家姑妈不是常寻姐姐的不是,何苦多这个嘴,反叫人说姐姐不安好心了。”

    沈氏嗔,“怎地这般碎嘴,若没这疑虑还罢了,既知道,怎能不说一声?女子不比男人,真嫁错了人,一辈子就完了。这可不是,小心无大错。”

    沈素一哂,“随姐姐吧,只盼陈家别狗咬吕洞宾。”

    “你这张嘴。”沈氏笑,问何子衿,“怎么又不吐葡萄籽?”何子衿天生一桩怪癖,听葡萄不嚼,去了皮一吞便进了肚,更不必说吐籽了。沈氏时常担心她闺女啥时候给葡萄噎着。

    何子衿脆声道,“不浪费啊!”

    沈氏直发愁,同沈素抱怨,“这个贫嘴病真不知要怎么才治得过来。”

    沈素笑着安慰姐姐,“孩子这样才有趣,我看子衿就好,谁也比不上。”

    何子衿学舌,“我也瞧着舅舅好,谁都比不上。”

    沈素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