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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谁把粪桶放老子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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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没急着回答张秋生问他干嘛的话,艰难的站起来,跑井边打了一桶凉水,拎到树荫处。先擦擦汗,搓搓毛巾,再擦擦汗,再搓搓毛巾。然后把湿毛巾顶头上,坐下来说:

    “我吧,想了很久,也不能全怪我爷爷爸爸。我打听过了,我家八辈都这命,升不了官发不了财,只会生娃儿。我爷爷他爸也生了十几个,爷爷的爷爷也生了十几个,成活还都只有三五个。还全都他娘的穷人,没一个考状元中举人,连秀才都没有。好吧,那是读书人的事,我家没人会读书。可一个地主都没有。地主怕土改?开天辟地只有那么一次土改,就让他们碰上了?好吧,不会当地主,你倒是当个狗腿子也行啊,狗腿子也吃香的喝辣的。

    什么都不会,只会生娃儿。生他娘的一大串,还养不活。听说前二十年我爷爷还到处作报告,说万恶的旧社会地主压迫他,让他养不活娃。

    那个,秋生,这话是老家村子里人告诉我的,我分明看出告诉我这话的人眼里的怪笑。我{ 真臊的慌,真的,就一个字,臊得慌!”

    张秋生真想告诉胖子“臊得慌”是三个字,想想还是算了,这胖子反正是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胖子继续:“你说你自己生的娃,你自己养不活怪别人。难道你什么事不干,专门在家生娃儿玩,然后交地主去养?天下哪有这道理。

    别说旧社会,就是新社会十几个娃儿,你也养不起,还是要死七八上十个。新社会没地主你怪谁去?

    秋生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我是坚决拥护党的计划生育政策。要不然,你看吧。我大妹、二妹、我弟、小妹加我五个,我妈生了五个。要不是计划生育政策,我家现在肯定又是十三太保下西洋,说不定是十四太保,十五太保下西洋。然后呢,然后多余的就死,说不定就死到我头上,那这世上就没我邓胖子这么号人。感谢党zhōng yāng感谢国务院,感谢英明伟大正确的计划生育啊。”

    胖子说完这段话暂停了一会,默默地看着墙角那条张着嘴伸着舌头的狗,像一个沉思的哲学家。大花狗懒得理他,继续张着嘴伸着舌头不停的喘气。

    胖子究竟不是哲学家,沉默不到一会又说:“嗯,刚才说哪儿了?反正吧,我是家里的老大,我要改变家庭的命运。这命运到了不改变不行的时候了。

    你看啊,我弟前年不当兵了吗?和平时期不打战那倒也罢了,你倒是学个开汽车什么的,复员回家也能开开车吧?要不然学学通讯兵,回家给人修个电视冰箱什么的,也很来钱。

    你猜我弟在部队干什么?在养猪种菜,偶而上街摆个摊给人民群众剃头。你说养猪种菜,你要费那么大劲到部队干什么?回老家不就得了?我们家承包的那几亩地不够你种的?

    原指望着弟弟到部队就遇上打战,不管跟谁打。跟苏联打,跟越南打,跟美国打,最好跟rì本打。死了不怕,我们家孩子多,还能弄个烈属当当。不死,那怎么样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吧?那我们老邓家就算出人才了,就算改换门庭了,就算光宗耀祖了。”

    都什么年月了,这胖子竟然还有光宗耀祖的思想。胖子45度角仰望蓝天,蓝天上太阳高高照,太晃眼,改仰望树叶。一脸的美好憧景,似乎看到他邓家祠堂的大匾在闪闪发光。不过这时间不长,胖子抺抺脸回到现实:

    “唉,我们家那个祖光不光耀不耀也就这么回事吧。反正门风一定要改变,不能光会生娃不发财。

    我就想,我们家祖坟大概有问题。祖宗选坟地时可能只求多子,没求多财。所以呢,就想找个风水先生,把我家祖坟风水给改改。改成不求多子,只求多财。现在吧,目前吧,当下吧,政策规定只准生一个,你命中再多子也无用。”

    张秋生在这儿听胖子胡说八道,阳泉jǐng察分局这会可就热闹了。

    两个农民抬着一辆铃木皇太子125摩托,可怜的摩托被一根粗绳子拦腰缠了几道捆着。前面的农民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兜,兜里装着一部大哥大。九十年代初大哥大可是了不得,那是身份的象征,有事没事手里拎一大哥大,那是倍儿有面子。

    现在可怜的摩托和大哥大浑身散发着臭气,在这大热天里尤其让人受不了。俩农民进了分局大院,正要将摩托抬进大楼,一个jǐng察大叫:“停,停!就放外面!”

    jǐng察捂着鼻子嘴,冲着农民埋怨说:“你们怎么不冲洗干净就抬进来?”

    农民将摩托放一个窗台下,对这个jǐng察说:“你也没叫我们冲洗,我哪知道?我还以为jǐng察破案就要原汁原味呢。平时不都是保护现场么?”

    jǐng察捂着鼻子嘴,对农民翻白眼。cāo!大粪有什么原汁原味?不过他对农民也没办法,转身准备进楼,这儿太臭没法长待。

    jǐng察还没动步,农民又晃着塑料兜问:“这往哪放呀?”

    jǐng察指了指摩托,意思是放摩托一起。他不想张口说话,说话就要吸气不是?

    他是不想说话,可这由不得他。这时老板刚好从大楼里出来,看见农民正要把大哥大放摩托一起,就对jǐng察说:“你就把它们丢外面?还要取指纹吧?这可是证据,怎么能放外面。”

    jǐng察不得不开口说话:“指纹?被大粪泡过的东西上面能取到指纹?”

    说话就得吸气,jǐng察感觉自己要吐。其实老板也要吐,可是那两样东西是他的,他肉疼。那年头,大哥大就不说了。私家车还没出现,连一些国营厂也没有小汽车。像这样的进口摩托开在大街上,那是绝对的拉风。这是老板的宝贝。

    虽然是要吐,还是忍不住上前仔细看看情况。这一看,老板就yù哭无泪了。整个摩托歪七扭八,扭头拐颈,把手断了,油箱破了。老板猛吸一口气,准备仰天长叹。可是发现这口气太,太那个,太臭。吸都吸进嘴了,怎么着也得叹出去吧。正准备叹,被一声暴喝打断:

    “谁他妈的缺德!”随着这声暴喝,一个人从楼里蹦出来:“谁这么缺德,弄个粪桶放我窗根底下?”

    出门就看见原先那jǐng察,继续大吼:“小许!他好大胆,你们王队呢!啊?老子今天要不整死你,老子跟你姓!”太欺负人了,太可气了,婶可忍叔不可忍。

    小许显然有点怕这人:“冯科,冯科,真不关我事。是刘老板的东西,放您窗下了。”

    冯科朝他办公室那边一看,一辆糊满大粪的摩托放在窗下,气真的不打一处来。你哪儿不能放,非得放我窗下?

    那年月空调还是新鲜事物,别说一般人家,就是一般机关都没有。各机关都是门窗大开,办公人员在屋里吹电扇。冯科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问老板:“刘老板,这破车是你的?”

    刘老板刚吸了一口臭气,正准备叹出去,被这个什么破科长一声大喝,给硬生生地噎回肚里,眼珠暴凸青筋虬张,憋进肚子里的臭气在发酵。态度恶劣的反问:“怎么是破车,明明是新崭崭的铃木皇太子,你是什么眼神?”

    靠,就这么扭头拐颈,油漆崩落的破车,还新崭崭,我看你是叫毒太阳晒昏了头。“你把这破车放我窗下干什么?快点搬走!”冯科懒得跟刘老板多说,大太阳的晒得头晕,而且还臭得要命。“我为什么要搬走?这儿是你家的?”刘老板一向对jǐng察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今天不知怎么发了邪xìng。是心疼摩托和大哥大,还是被臭气熏昏了头?

    冯科还真拿刘老板没办法,人家是大老板,不是愚昧无知的小百姓。以后要整他那是以后的事,眼下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可心头火发不出去是很伤身体的。冯科年近五十,到了注意保养身体的时候。眼睛一转,看到俩农民站在墙荫下,一个抱着扁担,一个拎着绳子。现成的出气筒,不朝他们出气天理难容:“干什么的?出去,说你们呢,出去出去!”

    俩农民没动。咦——,今天是什么rì子啊?邪xìng都这么大?

    冯科窜到俩农民旁边,想推他们,到了跟前发现他们身上也臭,与那破摩托一样臭。于是就没推,改用一字一顿的不容置辩的口气说:“叫你们出去,听到没有?出去!”最后那两个字是突然提高八度音调加一百分贝音量吼出来的,这是冯科在长期实践中摸索出来的经验,一般能让被吼之人吓一跳,自觉听从命令。

    让冯科觉得邪xìng的是,俩农民还没动。冯科怒了,真的怒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连农民都不怕他,这是什么世道?冯科不得不拿出他最后杀着,瞪着他那双牛眼,逼视着俩农民。他这双牛眼在年轻时,哦,好汉不提当年勇。他这双让无数中老年妇女沦陷的牛眼,终于也让俩农民沦陷了。

    一个农民说:“钱还没给呢,钱给了我们就走。”

    “钱?”冯科楞了一下,眨巴眨巴牛眼,大太阳底下瞪眼有点难受,接着问:“什么钱?”

    “捞车,抬车的钱。”

    冯科明白了,指指窗根下的摩托问:“那破车?”俩农民点点头,没说话。

    冯科对着小许大喊:“你快给钱让他们走啊!”俩农民走不走他其实无所谓,他只是要发火,有火就发出来,这也是保养身体之要诀。

    小许怕是怕冯科,但牵涉到钱问题,该坚持的原则还要坚持:“凭什么我给呀,我给了冯科你给报销?刘老板的车,当然得刘老板给。”

    啧,我这也是昏了头。刑jǐng队的那帮小子,个个鬼jīng鬼jīng。小许真要是给钱了,回头说是我逼的,局头非杀了我不可。狗rì太阳咋这么毒呢,晒得头昏眼花。要是不让刘老板把钱出了,小许指不定编排我什么。冯科想到这儿,不得不再次把牛眼逼向刘老板。

    刘老板这会气平顺了点,当老板的但凡脑袋没锈死都不会去得罪jǐng察,厂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出什么事,还得请人家帮忙呢,就不提小鞋不小鞋了。刘老板没等冯科开口,就从口袋里掏钱包。

    冯科见刘老板上道,这是摆明给他面子,心里那股邪火登时也就平息。转身回办公室,外面实在太热了。

    冯科刚刚进办公室,一阵臭气又把他熏出来。靠,闹了半天光顾着与人治气,反倒把正事给忘了。这粪桶,哦不,这摩托还在窗根底下。冯科又转身往外跑,cāo,这该死的天,咋就这么热呢。冯科来到门外,见刘老板正和俩农民吵呢:“一人五十,两人一百?”冯科就想:嗯,刘老板算术不错,账算的挺准。

    刘老板气急败坏:“一个工人一月工资还不到一百,你们这么一小会就要一百?”农民倒不愠不火:“你说的一个工人,我们这是两农民。”

    刘老板心里那个火大,我不就是动了个小小的贪念吗,想把那批铜棒昧下。至于这么玩我吗?老天爷!那个啥,我不能生气,我好好跟这俩农民说:“五十也抵一个工人大半月的工资,懂吗?你们就这么一小会,我给你们一人十塊,行吗?不少了。”刘老板压着火气,和颜悦sè的说。

    “那你叫工人去大粪池捞这破车,还有大哥大。”这农民就是木榆脑瓜,见钱眼开冥顽不化。还有你们怎么也说这是破车呢?看来伟人说,最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真是一点没错。伟人就是伟人,站的高看的远。

    不能生气,别跟农民一般见识,刘老板暗暗告诫自己:“这是新车,你们怎能说破车呢?”靠,话说出口刘老板就后悔。新车破车跟俩农民叫什么真呢,应当压价嘛。应当说老子随便叫俩工人下粪池洗澡都没问题。农民到从善如流,不与刘老板叫真:“好吧,是新车。”

    刘老板心情一松,农民也很好说话嘛。说农民木榆脑瓜见钱眼开,那是污蔑,是不了解中国国情。可俩农民接下来的话又让刘老板差点吐血:“既然是新车,那就要加钱,再加二十吧!”俩农民倒是一分货一分价。

    刘老板猛吸一口气,正要大发雷霆,一辆jǐng车开进大院,生生地将他那一口臭气又憋回去。

    其他人还没说话,俩农民倒高兴的迎上去,对着从车上下来的一个高大魁武的大汉说:“王队长,您回来了?”王队长见这俩农民一楞,说:“你们还在这儿?”一边说话,一边掏出香烟发给俩农民。

    一个农民指着刘老板说:“他不给钱,我们怎么走?”刘老板也顾不得憋进肚子里那口臭气,连忙说:“不是不给钱,而是他们要的太多。”

    “刘厂长啊,你要想想,”王队长也不问多多少,语重心长地说:“这大热天的,谁愿意上那粪窖里捞你的宝贝?将心比心你愿意吗?多给他们俩钱,你能损失多少呢?要不,这钱我出,我私人出。让这俩兄弟抬回去,你再自己捞,好不好?”

    靠,就这样还不知能不能修好,要是再扔一次就不用修了,直接放里面沤肥吧。刘老板一边掏出一张百元钞票,一边嘟咕:“我这是见义勇为勇斗歹徒,向社会不良现象做斗争。还要自己掏钱,这也太叫人寒心了吧。”一农民接过钱,对着太阳验真假,嘴却没闲着:“你可没说是见义勇为,你说是有人抢了摩托。你也没报案,而是追到我们村遇见王队长才碰巧说的。”

    另一农民接口说:“还是在王队长审问下,你才说什么铜,什么前后有两个人上你那儿卖铜的。”刘老板确实是心疼这摩托,见摩托被抢后,立即坐另一部摩托后追。也确实眼热铜棒,多紧俏的物资啊?别说值大价钱,拿来和其他人交换,可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啊?有的厂是等米下锅,满天下的找铜材。既可得钱又可得人情,人情那也是钱啦。

    刘老板就想借jǐng察抓到那个人,然后趁机卖好,把他摩托从粪池里捞出来。无论如何也要把铜棒搞到手。可怎么被王队长三问两不问的就透了底呢?

    刘老板晃晃脑袋,火又大了,冲俩农民没好气的说:“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拿了钱还不快走。”王队长对着车子喊:“你们还要在车里待到何时?还要我给你们开车门?从车里下来的是王绍洋、李卫军和洪明杰。

    厂里终于发现铜棒被窃,经过内部调查大家都怀疑是李卫军与洪明杰。现在想起来,这俩小子行为太反常了。很长时间没来上班了,平时吊儿郎当偷懒耍滑,前阵子突然就变好了。虽然没人理睬也照样认真干活,没安排工作也不着恼,自己找活干,到处打扫卫生。又突然不来了,说不来就不来连头都没伸一下。

    厂领导没办法只得上报。那时经济改革刚刚起步,**与黑社会一样也刚刚起步。没后来那样大胆,上亿的窟隆都敢捂盖子。

    jǐng方立即立案侦查,带队的就是王队长。经过排查也同样将视线锁上李卫军和洪明杰。jǐng方没有惊动这两人,而是先从他们外围着手调查。这一调查发现这俩小子就没做过好事,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偷鸡摸狗玩弄妇女。前一天还伙同几个狐朋狗友,在一所学校里企图强jiān妇女,只是被女孩家里人给打伤。调查的jǐng察心里都说,打的好打重点更好。

    根据刘老板的描述,这人相貌王队长搞不清是谁,但前几天去的人相貌与王绍洋重合。这说明那批铜材还没出手,得赶紧行动,否则等他们卖了企业的损失就无可挽回。

    王绍洋一下车,刘老板立即大声说:“就是他!”王绍洋一巴掌打开刘老板指着他的手,反过来指着刘老板说:“怎么啦?想在jǐng局打架?”

    刘老板才不怕王绍洋呢,何况这里是jǐng局,仍然大声说:“就是你,那天去我厂里推销铜材。”王绍洋理直气壮的说:“是啊,这犯法?”王绍洋坐在车里,连听带猜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情况。不过,他不怕。俗话说捉贼要拿赃,他手上压根就没脏,不单没脏,他从来就没见过那铜长什么样。

    刘老板连说带比划,反正一口咬定王绍洋与今天抢他摩托大哥大的人是一伙的。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这两个同伙厂里丢了铜棒,你就来我厂里推销。我不上当,就又换一个人来。一路的强盗土匪扒手坯子,推销脏物不成就抢摩托大哥大。

    王队长不说话,让刘老板一人尽情的说。王绍洋也不说话,面带冷笑望着他。李卫军胳膊还吊着绷带,半边身子靠着墙壁。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时半会还好不了。所以他这几天都懒得说话。

    洪明杰背对着刘老板,听都懒得听。他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人偷了他的铜?老子在河里摸,你在箩里摸。好吧,算你本事比老子大。可你不该临了临了一泡屎还是拉在老子脖子上,你这就不上道了。大热天的jǐng局里好玩吗,都是道上混的,这么搞就真没意思。

    大家都不说话,自己说多了也无趣,刘老板终于住口。

    刘老板住口了,王绍洋开始说话了:“你说完了?那该我说了。你刚才啰里巴嗦说那么多,我是一句没插嘴吧?那现在我说话,你也不能插嘴。你同意?好!谁插嘴是婊子养的。”

    刘老板被这话气的刚要反驳,可一张口立即把话噎回去。要是他说话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婊子养的。

    王队长还是没说话。他一看就知道王绍洋这三个是滚刀肉,油盐不进的混混。这案子看着嫌疑人都带来了,可要想他们招认,恐怕难!先让他们斗斗嘴,看看能露出什么珠丝马迹。